焦点速讯:报送第33届中国新闻奖参评作品公示:一个农民的春夏秋冬
2023-04-21 14:27:36 来源:西部网-陕西新闻网
(资料图片)
一个农民的春夏秋冬之望丰收
本报记者 王海涛 艾永华
5月14日,天下起了雨,老薛给自己、给大伙放了一天假。这是春节以来,他第一次放假。老薛闲不下来,又谋划起了他的无人农场。智慧农业前景诱人,这几年成了热门。老薛想搞个无人农场进行试验。由于疫情影响,进展有点慢。他想加把劲儿,争取今年能建成。
老薛名叫薛拓,今年64岁,家住关中平原的西安市长安区斗门街道中丰店村。
关中平原沃野千里,后稷“教民稼穑”于此。千百年来,这里的庄户人家始终坚守着一个传统——在院子的门楼上悬挂“耕读传家”等匾额,其材质大都由传统的木头、青砖变为现在的瓷砖。老薛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
2004年,老薛尝试着托管流转土地种粮食;2008年,他牵头成立长丰农机专业合作社,任理事长。
老薛干了很多次“吃螃蟹”的事情:购买植保无人机、建立植保基地、修建无人机跑道、购买进口大型拖拉机、建立无人机学院……
在老薛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粮食种好。
无人机成农机,农民办无人机学院、修无人机跑道
关中地区种冬小麦。农民秋种、冬灌、春管、夏收。5月4日一大早,老薛带着队伍来到神禾塬上,给合作社托管的小麦打药。小麦刚进入扬花灌浆期,正是病虫害防治最为要紧的时候。
有人拉水、有人喷药……大家分工明确。安排完活后,其实老薛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但他还是不放心,也闲不下来。他给自己也派了活:保证每一株小麦都能喷到药。
老薛种了40多年地,其中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从打药机车辙的距离,他可以判断出喷药是否到位。他不停地在地头来回走动观察,不时给农机手打打手势喊喊话。老薛带着大家,一天就完成1000多亩小麦喷防任务。
合作社刚成立那几年,靠人背着打药桶喷药,一个人一天顶多能打完50亩地。光打药桶,合作社就买了200多个。2010年,合作社托管流转土地达3万亩。春季喷防,要一二百号人忙活一个多月,从3月中下旬到5月上旬。
2012年年初,老薛偶然看新闻得知:无人机可以打药,一天作业四五百亩。他被深深震撼:一台无人机能顶十多个劳力。他心动不已,相中了一台价格20多万元的植保无人机。
那年春季,无人机让大家开了眼,一天作业500多亩。很多人专门跑来就为了看一下无人机咋打药。大家对老薛竖起了大拇指。
2013年年底,合作社建成占地200亩的农业植保基地,还修建了无人机跑道;后来,又陆续购进了20多台无人机。
随着无人机应用增多,每到农忙时节,老薛就感到无人机和飞手不够用,于是想搞无人机培训。2020年年底,合作社的无人机培训学院办了起来。
消息发布后,报名电话被打爆了。榆林市榆阳区思路农机农民专业合作社负责人思耀国,派了两批共8人,不远千里从榆林到西安学习。
学院累计培训了100多人。在西安、宝鸡、咸阳、铜川、渭南、榆林都有学院培养的飞手。需要时,老薛一声“号令”,召集周边三四十名飞手带着无人机前来“协同作战”不成问题。
老薛说,以前打药,一亩地人工费10元,3万亩地要花30万元,忙活一个多月。现在有了无人机、打药机,十多天就忙完了。合作社的20多名农机手也是无人机飞手,每人每月工资6000多元,每月合计十几万元。
抵押7套房,凑齐300万元,买回“天价”拖拉机
进入5月,西安的天气日渐炎热。中午,麦田里温度直逼30℃,太阳晒得人眼睛发疼。老薛黝黑的脸庞上不断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汗珠逐渐汇聚,沿着脸颊流下,滴入泥土中,成为滋养小麦的“肥料”。
从远处猛然望去,老薛的身影如同定格在麦田中的石柱。
老薛背过打药桶、赶过牲口、拉过架子车……他知道干农活的艰辛。因此,他对各种新型农机农具有着执着的追求。2016年,老薛又寻思着买拖拉机。
那年6月,老薛一直在路上跑着,坐硬座火车、睡小旅馆,从西安市到渭南市,再到咸阳市,再到河南省洛阳市……
越看,老薛的胃口越大。本来,他计划花二三十万元,买一台功率150马力的拖拉机;到最后,变成了花300万元,买3台功率210马力的进口大型拖拉机,还有配套农具。
老薛找儿子薛强商量:“你看咋样?”
“300万元,钱哪来?”薛强问父亲。
“想办法凑。那机器好得很,干完了合作社的活,还能到外面揽活。过不了几年,就回本了。”老薛说。
老薛的老婆和闺女,还有合作社其他成员,都被吓了一跳,但没人能犟过老薛。
钱不够,还差200万元。老薛闺女、大舅子,合作社会计,还有一位农资经销商,把7本房产证交给了老薛进行抵押。
公证那天,房产的夫妻双方,还有合作社相关工作人员,30多人到场,黑压压一片。
当年9月,3台拖拉机开进合作社大院。“我爸买农机,要求十年不落后。”薛强说。
新拖拉机1台能顶原来的3台。老薛、薛强,还有合作社的农机手们,铆足了劲干活。用了11个月时间,合作社就还清了贷款,把房产证还给了房主。
从2016年下半年到2019年下半年,3年时间,合作社揽活6万多亩,挣了200多万元。拖拉机的本钱也回来了。
这些年,合作社购买大中型农机150多台(套),总价值超过1200万元;还组建了农机、农技、植保和水电4支专业服务队,聘请6名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教授作为技术顾问。
“现代化种田才有出路。”老薛说。
收集架子车、拖拉机、无人机……老薛想建农机博物馆
开春以后,神禾塬上麦苗青青,一望无垠。每当微风吹过,碧涛起伏蔚为壮观,这里成了网红打卡地。许多人慕名要到老薛的合作社去看看。
在合作社的仓库里,有很多用不上的旧农机农具——架子车、打药桶、拖拉机、打药机、播种机……老薛一直没舍得扔。“我想办一个农机博物馆。”他说。
每次看到这些“老伙计”,老薛就回想起了以前的艰苦岁月——6月天,顶着烈日,拿着镰刀割麦、碾场;三伏天,冒着酷暑,穿着外套,给玉米浇水、施肥;冬天,冒着严寒,趁雨雪天气,给小麦施肥……
合作社买的第一台植保无人机,已经多年不用了,但老薛一直留着。每过一阵子,他还要擦拭一次。“这是一台划时代的农机,是将来农机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老薛说。
春耕以来,合作社的农机损坏了一些,需要补充。老薛准备忙完了这阵子,重新购置一批。
“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我和儿子都要细细读。合作社的3台大型拖拉机,政府补贴了40多万元。”老薛说,“现在农民种地有粮食直补、良种补贴、保险补贴……有这么好的政策,我种粮的劲头更足了。”
“受国际形势和疫情影响,最近每斤小麦涨了三四毛。人要吃饭,没有粮食不行!”老薛说,“咱是农民,种好粮食是咱的本分,也是为国家作贡献。”
目前,合作社托管流转土地3万亩,规模居全省前列;年亩均成本下降200多元,增收粮食100多公斤。由于种粮成绩突出,老薛多次获得“全国十佳农民”“全国粮食生产大户标兵”等荣誉称号,合作社被评为“国家农民合作社示范社”。
小麦进入扬花灌浆期后,老薛每次到麦田里都要估产。从这头儿走到那头儿,走一段,他就拔下一个麦穗,仔细地数起麦粒数。
“1、2、3……19,太少!”
“1、2、3……45,一般!”
“1、2、3……60,很好!”
数完,老薛还要捏一捏,甚至是把麦粒剥出来,放到嘴里嚼一嚼,看是否饱满。
看着用心血与汗水浇灌的小麦茁壮成长,老薛露出了笑容:“看样子,今年又丰收了!”
一个农民的春夏秋冬之青纱帐
本报记者 王海涛 艾永华
9月7日,白露,早晚天气渐渐有了凉意。
一大早,薛拓带着队伍来到西安市长安区杨庄街道营沟村,给玉米喷施叶面肥。顶多再过一个月就秋收了,这是最后一次田间管理。
玉米已经有两米多高,没过了老薛的头。他穿梭在地里,一会儿抬头看看天花,一会儿弯腰看看棒子,一会儿把两株玉米拉到一起对比一下……
今年夏季高温干旱,不利于玉米生长。离秋收每近一天,老薛心里的压力就增加一分。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因此格外重视。“再喷一次叶面肥,苞谷棒子能长得再瓷实一些。”老薛说。
干完活,老薛站在高处向四周望去,一株株玉米笔直挺立像威武的战士;一望无际的玉米如同青纱帐般笼罩着田野,随风起伏、摇曳多姿。
1961年以来最热的天
关中地区种玉米,一般是6月上中旬播种,9月底10月初收获。
入夏以后,陕西遭遇了1961年以来最强高温,多地最高气温纪录被刷新,高温红色预警信号(最高级别)发布了好多次。
老薛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土壤墒情差,死了不少苗,补种了好几次。一棵苗就像老薛的一个孩子,死一棵就如同在他的心头扎一根针。
“抗旱!”老薛对儿子薛强说。
合作社完全托管流转的土地有3000亩,其中,西安高新区五星街道和迪村的300亩地可以通过在潏河引水灌溉,长安区杨庄街道营沟村的200亩地可以通过机井灌溉。
老薛负责和迪村,薛强负责营沟村。头顶炎炎烈日,脚踩滚烫土地,父子俩与旱灾赛起了跑。
老薛张罗着买了水泵、水管、电线等,还请了两个电工、七八个农民帮忙。
由于没有经验,老薛跑了好几回机电市场,才买到了功率合适的水泵。布置水管时,老薛拉不动就扛在肩上拖。水管上的泥土沾满了衣服,与汗水混合在一起,像胶水一样黏糊糊。汗水蒸发后,衣服变得硬邦邦,简直成了一副“泥铠甲”。
“你都成兵马俑了!”别人与老薛开玩笑。那些天,人手紧张,老薛两三天才能回一次家洗澡换身衣服。
夏天的太阳特别毒辣,老薛的脸庞和手背比收麦子的时候又黑了一截子。衣领上下、袖口内外的肤色对比愈加明显。被晒伤的地方皮肤红得刺眼。
6月18日,各项准备工作终于到位。喷灌机双翼展开,如同等待起飞翱翔天空的雄鹰。
“开机!”随着老薛一声令下,一股股“银线”从喷灌机的双翼中喷射而出。
“水来了!”老薛咧开嘴,笑了起来。
虽然已经64岁,但是老薛干活儿的劲头不输20岁的小伙子。他白天补苗、浇地,晚上与人轮着看管设备。
村民都说老薛疯了。柴油、水泵、水管、人工等各种费用得五六万元,人还要“受罪”,划得来吗?
对于玉米的生长习性,老薛非常了解,只要能浇水,收成就有保证。因此他也不争辩,只管浇好地。其实他算过账,按照花费6万元计算,平均每亩地200元,收回成本没有问题。
种地,老薛是专家。他不但自己是高级职业农民、高级农技师,而且把儿子薛强培养成了陕西省玉米产业技术体系岗位专家。
老薛痴心于种地,下了一般人不愿意下的苦。为了学习植物知识,20世纪90年代,他在西北大学自费进修了5年。每周,他要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往学校跑两三趟,每次路上需要将近1个小时。他的事迹,成了学校里广为流传的励志故事。
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到了7月中旬,玉米长得已经有半人多高,茎秆粗壮、叶色浓绿。看到地里有了足够的墒情,玉米叶子已经能够遮阴,再不怕高温了,老薛说:“回!”
“去年涝,今年旱。这两年咱把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气都遇上了。幸亏现在政策好、农机装备先进,咱能应对。”老薛说。
1961年以来最多的雨
9月10日,老薛来到和迪村查看玉米长势。远远望去,青纱帐随着地形起伏如同波浪,很是壮观。
“旱塬地种苞谷,要硬茬播种,有利于保墒,提高出苗率。”老薛种地有自己的诀窍,最好是不同品种的玉米隔行播种。品种不同,叶子高低不一样,这样能增加通风和光照,抗倒伏的效果非常好。
刚一下车,老薛就一头钻进了青纱帐里。玉米叶子划在身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他的手上和脸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划痕。汗水流到划痕上又蜇又痛。他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老薛种地,遇到的困难五花八门难以数清。最让他难忘的是去年的秋收。
去年秋季,强降雨持续了很长时间。气象部门说,陕西遭遇了1961年以来最强的降水。
在渭南,有的农田积水没过了人的膝盖。老薛种的地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由于泥泞不堪,收割机、拖拉机、卡车等难以进地作业。
农时不等人。老薛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收。在胡家寨村,收割机进地后,不到一个来回就深陷泥潭动弹不得。老薛找来装载机,在后面推着收割机往前走。刚干了一会儿,装载机又陷进去了。他又找来挖掘机在前头拉,拉断了好几根钢丝绳。
收回去的玉米粒,水分在40%左右。容量30吨的烘干塔开足马力,还是跟不上。眼看着湿玉米“发烧”,老薛没有办法,只好卖了200吨,才解了燃眉之急。
雨一直下,困难一个接着一个。卡车压坏了村民几棵树,薛强说尽了好话,还赔偿了4000元;有人偷玉米,地里还得雇人看护;收割机、卡车不停地陷入泥潭,得想办法拖车……
为了让大伙儿吃上热乎饭,薛强几乎顿顿买的都是羊肉泡馍,吃得大家一看见就反胃。此后半年多时间,薛强再没吃过。
合作社的地分散在好多个村子。下地干活儿,开车少则需要半个小时,多则一个多小时,走的路都是田间小路,没有路灯,更没有标识。纵横交错的道路,连起了一个又一个村庄、一片又一片农田,如同网一般,网住了大地,也把老薛的心网在了土地上。
那阵子,老薛父子经常要干活儿到半夜。回家的路漆黑湿滑难行,他们索性就在地里过夜。为了防止出现交通事故,他们找一块空地把车停稳,放倒座椅,盖上外套,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进入梦乡。第二天清晨,在鸟鸣声中,父子俩迎来晨曦,又开始一天的劳作。
以前秋收需要一周左右,而去年用了一个多月,收完玉米已经到了10月底。
“人努力,天才会帮忙。要有好收成,关键还得自己努力。”老薛说。
不怕种不好地,就怕没地种
白露那天,田里的活儿都忙完了,就等过一阵子秋收。老薛在家闲不住,每天都要往地里跑一趟,这样他心里才踏实。
每次来到神禾塬,老薛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春天有青青的麦苗,夏天有金色的麦浪,秋天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青纱帐……
秦岭、农田、人家……别有一番韵味。神禾塬成了网红打卡地。大伙儿都说,这是老薛“炒”起来的。
老薛种地敢闯敢试。2020年夏天,他路过神禾塬,看到地里满是麦茬没有耕种,觉得十分可惜,就以每亩地200元的价格进行流转,种一料玉米。
当地人都说,种一葫芦收半瓢,种秋粮肯定赔。老薛却有自己的一本账:如果卖原粮,可能会赔钱,但加工成苞谷糁、苞谷面等,就有利润了。况且,合作社在规模、技术等方面有优势,能把成本降下来。里外合算,肯定能赚钱。
那一年风调雨顺,玉米大获丰收,亩产600多公斤。西安市夏玉米扩面积增密度工作推进现场会观摩点选中了老薛种的玉米田。从此,他在神禾塬打开了局面,托管流转了1000多亩地。
对于老薛来说,不怕种不好地,就怕没地种。
2021年秋天,老薛接手了高新区五星街道和迪村300亩复垦土地。他老婆一夜未眠:“新复垦的地,咋可能长出好庄稼?咱不能为了种地而种地!”
“没有咱种不成的地!”老薛铁了心。他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两台拖拉机挂着液压翻转五铧犁刚下地几分钟,挂犁的保险螺丝就断了。表面平坦的土地下面却布满了树根、砖头等,根本无法耕种。
老薛扛着镢头在地里转了好几圈,不时在土里刨几下,要么砖头把镢头磕得砰砰响,要么镢头扎进树根里出不来。
老薛找来挖掘机,挖了整整一周,拉走了十几车树根和砖头,硬生生地把没人愿意种的复垦地变成了良田。第二年,小麦亩产达400多公斤。
“我爸揽回来的活儿,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薛强说。
“种地靠天、靠地、靠政策、靠技术。现在有政策有技术,遇到困难只要努力,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老薛对薛强说。
秋收在即,老薛估计,浇过水的地亩产能达到六七百公斤;其他地块,经过增施叶面肥,加之8月底又下了一场雨,收成不会差。
9月15日,老薛父子又来到和迪村查看玉米长势。老薛剥开棒子端详了起来。
“棒子不足一拃,16行籽粒,一行30颗,不行!”
“棒子刚刚一拃,18行籽粒,一行40颗,还行!”
“棒子一拃多长,18行籽粒,一行42颗,不错!”
微风习习,青纱帐随风起伏,远处秦岭如黛……老薛父子站在田间,就是青纱帐里最壮实的那两株。
一个农民的春夏秋冬之种希望
本报记者 艾永华 王海涛
立冬以后,关中地区的天气日渐寒冷。清晨,地面披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11月15日上午,薛拓和儿子薛强到西安市长安区杨庄街道营沟村地里查看小麦长势。车到地头刚停稳,薛拓就下车快步走进田里。
种了几十年地,老薛一到田里就舒坦,感觉自己是个将军,那一行行、一片片青绿的麦苗就像是他的士兵。这些“士兵”就是他的希望,而这些“士兵”也争气,打赢了一场场夺丰收硬仗。
老薛看得很仔细,转了好一阵子。10月种小麦时,天气情况总体不错,所有地块都在适播期内播种。“麦苗挺好!”老薛脸上露出了笑容。
坚持30年,培育新品种,只为种好粮
查看完小麦生长情况,老薛拿起镢头开始补苗。他弯着腰轻轻刨沟,然后撒下种子,盖上土,浇些水。
补苗是老薛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年种麦,总会有播种机遗漏的角落,或者出现出苗不齐的情况。其实月初已经补过一次,但老薛觉得个别角落出苗还是不理想。薛强觉得有些晚,劝老薛别补了,但是劝不住。
在营沟村的田里,老薛种了100多亩长丰2112。这是他培育的小麦品种。
好种子种出好收成。老薛一直想自己培育出高产小麦品种。懂行的人都说,小麦育种十年磨一剑。老薛也知道育种不易,但是为了心中的梦想,他决定试一试。
1992年,老薛在长安区马王街道(当时为长安县马王镇)租了一间房子。他请人用笔在门头上写了“良种服务部”几个红色大字,开始一边经营种子,一边搞育种研究。为了深入开展研究,后来经长安县(现为长安区)科学技术委员会批准,老薛还组建了长丰农业生物技术研究所。
遇到不懂的地方,老薛就自己查资料,或者向专家请教,甚至跑到杨凌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向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教授请教。为了学习植物学知识,他自费在西北大学进修了5年。后来,老薛还发起成立了陕西长丰种业有限公司。
2007年,老薛从外省聘请了一名技术员。另外,老薛租了20多亩水浇地当试验田,一个院子作为技术员的办公场地和宿舍。
老薛待人实诚,尽其所能为技术员提供方便,逢年过节还送上好酒好菜。3年之后的夏收时节,老薛满心欢喜地想看看育种进展,谁知却到处不见技术员的身影。
地里麦子已经收了,院子里空空如也。被骗了,老薛傻眼了。他找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但一无所获。
“被人打了一闷棍。”每次回想起,老薛都垂头丧气。老薛老婆一算账,土地和院子租金、材料费、机耕费、水费……损失了不少钱。技术员还欠账1万多元。债主找老薛要账,老薛没有办法,只好掏钱补上窟窿。
“别人都进城做生意,来钱快。育种就算了吧!”老婆劝老薛。
“钱没了再挣,育种决不放弃!”老薛说。
2018年春节期间,老薛从电视里得知海南是理想的育种地方,很多科研机构和企业在那里建有南繁育种基地。老薛怦然心动,第二天就飞到了海南。
到了之后,老薛才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搞南繁育种。既然到了海南,绝不能无功而返,他考察了好几家育种机构和企业,直到口袋里只剩下回家的机票钱,才结束了海南之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坚持不懈努力,老薛通过自己独立及与专家合作的方式,成功培育出了长丰2112、华高55和瑞丰351等近10个小麦和玉米品种。2021年,陕西长丰种业有限公司种子繁育基地规模达到了1.5万亩,营业额超过1500万元。有了种子经营的收入,老薛种地的底气更足了。
得知今年进博会设立了农作物种业专区,老薛非常想去看看,但因家中有事没去成,感到非常遗憾。
“要丰收,种子是关键!”老薛说。
先考察试验,效果好再推广,敢闯不瞎闯
11月17日,老薛来到神禾塬,远远望去,麦苗绿茵茵连成一大片,犹如给大地盖上了绿色的被子。
到了地里,老薛走走停停,不时将麦苗连根拔起,查看生长情况。“冬季正是小麦扎根的时候。根长好了,来年才能丰收。”老薛说。
神禾塬上种的是西农733和武农6号,都是这两年引进的小麦新品种。
虽然已经60多岁,但老薛对新事物兴趣浓厚。从耕牛到拖拉机,再到无人机;从用氮肥和磷肥,到用复合肥,再到测土施肥;从传统品种,到自己育种,再到合作育种……老薛是个敢于“吃螃蟹的人”。
前些年,种猕猴桃和花卉时,老薛就引进过很多新品种。一次嫁接时,由于操作不慎,刀子划伤了他的左手食指。伤口很深。他到村里的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过了一阵子,虽然伤口好了,但是手指头不太灵活,干起活儿来不方便。
长丰农机专业合作社所用的种子,老薛都试种过,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品种。
一个小麦品种大规模种植几年后,需要进行提纯复壮。营沟村地里有机井,灌溉条件好。因此,老薛专门辟出了80亩作为试验田,进行小麦育种和品种提纯复壮。他对这80亩地特别用心。
提纯复壮费时费力。今年种小麦,合作社一组三四个人,一天能种上百亩地;而营沟村试验田,20多个人花了五天才种完。
其他地块播种,老薛不一定去,而试验田播种那几天,老薛却天天在地里盯着。
“一畦长5米,宽一米二。每畦种4行,行间距30厘米。下种时,每3人1组,1人开沟,1人下种,1人覆土。沟深要一致,种子播撒要均匀,覆土要均匀……”播种前,老薛把种植要点给大家讲了好几遍,并且进行示范。
“沟深浅不一致,深度是3厘米。”
“种子没有撒均匀,这里有点稀。”
“把地整得再平一些。”
……
播种过程中,老薛不停地纠正没有做到位的地方。
“老薛种地技术好,要求高。他高级职业农民、高级农技师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跟着老薛种了十多年地的农机手白松林说。
老薛为了种好粮食,引进了不少新东西。他一般先小规模进行试验,效果好了再大规模推广。
这几年,农业农村部门大力推广小麦宽幅沟播技术。老薛对此很感兴趣,专门进行了试验。由于增收明显,他才决定大规模采用小麦宽幅沟播技术。
去年,合作社还引进了拖拉机自动驾驶技术。老薛很谨慎,只给一台拖拉机装上了系统,没有像当年买拖拉机那样,一口气就买三台。
“种地要敢闯,但不能瞎闯!”老薛说。
找场地买设备,对今后发展,老农民有新想法
11月20日上午,拉运粮食的车辆把合作社院子挤得水泄不通。拥挤的院子让老薛犯了心病。粮仓、农具仓库和办公用房几乎占满了只有5亩地的院子,没有地方晾晒粮食。
老薛专门购置了一台容量30吨的烘干塔,用来烘干粮食。去年秋收遇到连阴雨天气,烘干塔开足马力,还是跟不上。老薛不得不贱卖了200吨玉米。
为了晾晒粮食,老薛只能“厚着脸皮”占用村里活动广场。“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遭人白眼。搞得关系紧张。”老薛无奈地摇摇头。
有一年夏收,收获的麦子堆满了院子,突然暴雨倾盆。由于院子地势低,不仅雨水排不出去,而且街道上的积水还倒灌了进来。篷布虽然遮住了天上的雨,但是挡不住倒灌的水。眼睁睁地看着麦子被雨水泡了,老薛丝毫没有办法。老薛老婆放声大哭。
“这钱,你掏也得掏,不掏也得掏。咱都吃了多少回亏了,你们还不觉醒。地方和设备的问题都得解决!”午饭过后,拉运粮食的车都走了,老薛跟老婆和儿子吵了起来。
吵架为两件事:一是老薛想给合作社换个宽敞的地方,看中了一家废弃工厂,对方要价有些高;二是老薛看上了一台玉米秸秆收割机,大约需要200万元。
今年,有块地玉米秸秆长得非常粗壮,老薛觉得粉碎了当饲料卖肯定划算。合作社没有玉米秸秆收割机,得找别人来收。由于收割机少,卖秸秆的人多,老薛没有办法跟对方议价。价格被压得很低。这几年,一直是这个样子。
“不能老被别人拿捏。咱买一台,把玉米秆粉碎了直接卖给养殖场,价格还高。收完咱的地,还能收别人的。附近有多少玉米秸秆收割机,有多少养殖场,还有养殖场收秸秆的价钱,我观察好几年了,买了肯定划得来。”老薛给老婆和儿子讲起了理由。
说起买农机设备,老薛的妻子至今心有余悸。当年为了买拖拉机,老薛跑了两个月,抵押了亲戚朋友7套房子,才凑够了钱。薛强担心买了设备没有活干。一家人僵持了起来。老薛悻悻而去,跑到麦地里去散心。
老薛的犟脾气家里人都清楚,他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傍晚时分,薛强给父亲打电话:“爸,我跟废弃工厂那边又联系了,对方表示价格可以再商量。这几天咱过去协商一下,争取定下来。我跟我妈商量了一下,凑凑钱,赶明年秋收买一台玉米秸秆收割机。”
老薛说:“好,快点。”
2012年,薛强从西安工业大学毕业,取得了经济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就跟着父亲种地。这些年,薛强逐渐成长了起来。现在遇到事情,老薛把握方向,薛强具体办理。
“我爸敢闯,我妈能守,我善于算账。”薛强说,一家人各有所长,刚好扬长避短。
老薛和儿子薛强不仅关心种地,也很关心时事政治和国家政策。10月16日上午,父子俩认真收看了党的二十大开幕会。开幕会后,老薛又找来党的二十大报告全文认真学习,特别是把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内容学了好几遍。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全方位夯实粮食安全根基。有了政策,咱种粮的信心和劲头更足了。”老薛说。
11月下旬,地里的活都忙完了,老薛让薛强把拖拉机自动驾驶技术应用情况好好总结一下,看能不能推广。老薛准备抽时间到杨凌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去转转,找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专家教授聊聊,看一下有没有能够学习引进的新品种新技术新设备。
“科学种田才有希望高产!”老薛说。